全篇脑补,略有剧透。
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。
瑜归无名,瑕在夜行。
人生,有酸、甜、苦、辣、咸五味。
而年前,叶先生只尝过甜。
东瀛刀划破历史,残了家国,割裂姻缘。
命运的分水岭。民国二十六年。年。
七七事变,抗日战争全面爆发。
东瀛人开始从东三省进入中原。
十里洋场烟花地,风云际会上海滩。
若干年后史册里的上海是抗日战争重镇。
为中华民族及中华民国生存而战。
为全国四万万同胞同仇敌忾,开一先声。
这里万象杂陈——
悲情柔情,阴谋阳谋,光鲜腐烂,交媾。
而叶先生的记忆里,上海更像是吞噬一切的黑洞。
不只是一座城市在侵略压力下坍缩。
更不止是发射白色恐怖的政治辐射。
更因为,他在此亲手埋葬了明艳的青春。
窥见过命运真实而残酷的底色。
情与义的血色朔风,涤荡着他。
他一无所有,除了一生荣耀与半世缄默。
上海滩,见证过无数传奇与时代风云。
租界洋楼商店林立,风月场所灯红酒绿。
洋货盈市洋人纵横。一隅之地国中之国。
直至年11月12日沦陷,特区成孤岛。
满清遗留的屈辱符号,刚刚褪色。
侵略战争的阴霾笼罩,无缝衔接。
人们拼命逃离,我却为使命泅渡而来。
东瀛刀野蛮刺穿了上海的百年繁华。
铁蹄下的人也点燃反法西斯战争的烽火。
我无所畏惧。我不是孤身一人只身赴死。
我背后是四万万同胞和延安红色的希冀。
肉池酒林,散发着行将就木的腐烂气息。
我慵懒捕捉着,那些醉生梦死的的欲望。
花窗玻璃下,麻木面孔也有几分颓废美。
但我憎恶衣冠楚楚的人,他们的脸上找不到一丝高尚的品格。
酒精和欲望裹着皮囊,不过行尸走肉。
没人低下头,介意脚下无底的深渊。
绵长的慢板、哀伤的柔板与暧昧的旋律。
弦乐四重奏自顾自摇曳着,好像一朵花怒放在垃圾场。
而猥琐眼神交织成网,穿透我单薄衣襟。
民国二十六年前我懂得音色和音乐情绪。
现在,我只听得见音符的嘶吼与挣扎。
你微微蹙眉,眉峰轻拧,仿佛是在叹息。
磁性软糯口音,些微难以觉察的洋径滨。
叶先生,侬不是上海人但侬谋杀了上海。
不是死于枪炮凌辱,而死于内脏腐烂。
我爱过的叶先生,留在民国二十六年。
我憎恶你望向我的目光竟残存余温。
我不想探究温度背后是不是未尽的情爱。
如果有,那么因为你它也业已变得肮脏。
你衣冠楚楚像从前,但你不是我的爱人。
只是某种阴魂不散的残念与镜像。
尽管你的尾随庇护,分明是在纵容掩护。
出卖灵魂给撒旦,也许还残留一线良知。
我理解没顶时的求生欲,但无法原谅。
你也知道的,我不要禽兽的爱情。
别对我流露脆弱,你双手沾血,没有脆弱的资格。
已是历史罪人,别再做亵渎爱情的叛徒。
或许,只有劳工的世界才是救赎的天堂。
朴素世界没有背叛与欺骗,爱恨都坦荡。
“我会有新的爱人,一个劳工或者知识分子。”
而你走吧,你走了我才不需要假装坚强。
“你快点去死吧!”如果死能找回旧模样。
可谁知道,事到临头,我仍是不争气。
望向你往日藏身的方向,我在期待什么?
当恶犬张开滴血的獠牙。
当长满倒刺的网,穿透皮肉的瞬间。
然而你不在,我的视线第一次扑了空……
叫你别跟着,这次你倒是听了话。
那就这样吧,就换我去死一死吧。
在这罪恶时空,我终究失去丑陋的爱人。
若有来生,再也不要遇见。不欠,不念。
我冷。意识模糊连关于你的记忆都涣散。
我疼。该谈谈的,毕竟那么爱又那么恨。
可上海的戏啊,悲剧、喜剧、荒诞剧,从来都随机。
叶先生,戏开场了,终究是轮不上后悔了。
西装领带与人类茹毛饮血的历史的关系。
就像人畜无害的我与76号虐杀的关系。
一双手,可以绅士的打出丝质领结。
一双手,也可以残忍割裂人的喉管。
杀的是敌,但人与人的血与命并无分别。
各自腔子里的这口气,也并无分别。
喷溅的腥红糊了眼,液体顺着皮肤滑落。
搏命时激烈跳动的心脏,仿佛漏跳一拍。
时间骤停空气凝结,先前聒噪成了死寂。
想抽烟,可胸腔翻滚的气却在无声呜咽。
你看,点不燃的火和被烧灼的情绪。
我恨,杀红眼的瞬间和嗜血的快感。
禽兽尚且不以杀戮为乐,人倒是赚了个禽兽不如。
我没在演,76号高墙里没所谓戏里戏外。
每一刻,都是我不折不扣的,无处躲藏的生活。
污秽的刑场变态的恶,以及衣冠楚楚的伪装。
中央特科和76号,是我人间混迹的双重身份。
民国二十六年,我失去你,却遇见组织。
我成为袖箭,以暗器之名,行磊落之事。
当汪伪试图与倭寇媾和,以交换一城一隅的所谓和平。
等待漫长,如滴水穿石,如星火燎原。
而等待本身即是残酷拷问、考验与煎熬。
等蛰伏在时间里包浆,比真实更显真实。
织网。捕蝉。钓鱼。埋线。排雷。
凭躯壳内密藏之力先发制人,见血封喉。
只没猜到,再见时,你成了“舞女”,而我成了“汉奸”。
从爱人到同志,原来第一眼就喜欢的人,会永远喜欢。
只可惜久别重逢的暗流涌涌只是独角戏。
原谅我无法坦白,暗器有暗器的哲学。
“好好的,再谈一次吧。”我踟蹰而迟疑。
你美丽的冷眸里,我卑微、懦弱而荒诞。
用尽全力,过着禽兽般的人生。
我无法要求理解,甚至无法向你乞怜。
我也疼的,当你的无视,匕首般刺穿我的软肋。
可是方小姐,我要如何才能说得出苦楚。
活成自己憎恶的人,甚至自毁清白。
不是凭空落下的叶子,须是土里生的树。
才能骗过鹰隼的眼睛和豺狼的嗅觉,还有,你。
当然不是白璧,我杀过人,双手沾过血。
我没存心做坏事,没存心叫你难过伤心。
但事实上你我都在悬崖边,与不幸咫尺。
我怕一不小心就会酿成你的万劫不复。
“好好的再谈一次吧。”我别无其他措辞。
你望着我,没回避,哪怕只在镜子里。
你的声音像剜心的刀,“你快点去死吧!”
只是我得到的,依然是这样锋利的一句。
如果死一死,就能回到民国二十六年前。
那么,我的爱人,如你所愿。
在此之前,我要把全部的苦加倍奉还。
还给那些,欺辱家国,掳掠幸福的恶魔。
雨声如泣,盖过人骨碎裂的声音。
拳脚如诉,戾气吞噬了疯狂的我。
我想我是疯了,成了真正的嗜血的野兽。
只是我不知道,你一转身,就是诀别。
以为有机会说出口的,终究是没机会了。
以为有机会解释的,终究是没法解释了。
没能告诉你,朴素世界我们正携手同往。
没能告诉你,我可以是劳工或知识分子。
方小姐,我不欠任何人,唯独欠你。
情爱与时光,我一样都没能给你。
但我们的爱情并未离散,始终至死不渝。
只可惜,世上原没有双全法。
七尺之躯,既已许国,再难许卿。
事实上,谁都知道感情线从来不是主旋律的主线。但同时,感情却又从来都是主旋律的底色。否则宏大叙事如何落地,私人叙事如何升华?宏大落不了地,不过就是虚晃一枪,浮于皮毛;而主题升华不了,人物无法突围,故事自然缺乏内核。
相信每个看过电影《无名》的人,都会为叶先生因误会而一念成殇的爱情意难平。他们的感情宛如衰败的枯叶,一开始就在走向腐烂。套一句何主任经典语录,“他心中的爱情,早在民国二十六年就死了。如今所看到的不过是爱情腐败的过程。”
而这正是意难平之所在!无名者的牺牲对家国来说是奉献,至少历史会为其镌刻精神丰碑,“附祀于朝,同受祭飨”。然而,无论后人如何感佩敬慕,对于叶先生和爱人方小姐却终究还是伤害,无法坦诚导致的伤害。方小姐痛苦,叶先生更痛苦。
为救国而造杀孽,其实有着“电车难题”的道德困境。旁人怎么选都是错,只有局中人自愿牺牲才能破解。叶先生是殉道但他绝不想方小姐罹难,更不敢去想“我在她的枪决名单上签了字……”那残忍得无以复加的原著。尽管,残忍才是乱世的本色。
革命不是用词句去反对词句,那就永远也改变不了世界。所以,才有革命导师的原话,“暴力是旧社会的助产婆”,才有开国领袖说,“革命不是请客吃饭!”
经典是被历史选择的,而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。课堂上的公共政治理论,无不来自血淋淋的抗争。血统和出身不是阻碍,革命的星星之火最初往往出自戏中叶先生、戏外中央特科创始人周恩来这样,受过良好教育睁眼看世界的阶级叛逆者。
人这一生,成为自己就是种冒险。复杂社会关系中满足他人期待是顺应,可以心安理得被动偷懒,而那些敢说不的人则必须面对人生的不确定性且无锅可甩。和平年代“做自己”尚且有着突围的意义,而战乱年代“做自己”就更需要莫大勇气。
叶先生及其历史原型汪锦元、龙潭三杰等先驱者,当初他们走上革命道路,不惜与家族决裂不惧慷慨赴死,砸开旧镣铐又无缘新时代的黎明前的黑暗里,在非人考验下坚持信仰保持缄默,甚至在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境地里,需要多大勇气!
早期革命领袖地主阶级逆子澎湃,曾写下“急雨渡江东,狂风入大海。生死总为君,可怜君不解。”该词或被视为“秋风秋雨秋煞人”,或被视为“英雄赴死而不被理解”,又或是“对党内左倾担忧替同袍鸣不平”,无论怎样,都有死谏尸启的意蕴。
而不论诗文所寄当时风雨中心的陈独秀先生的际遇,还是若干年后文化动乱中为革命慷慨赴死的澎湃被诬为叛徒,追随其的革命亲族被血腥镇压,在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历史悲剧背后,都是一个个鲜活的敢于直面惨淡人生坚持做自己的勇士!
革命者已是惨烈,而无名者就更甚。毕竟,伟人终被铭记,冤案也终能昭雪,但无数无名者或被历史遗忘或被同志误杀,甚至因无法自证而百口莫辩。
《无名》万般好唯有一项遗憾,那就是以革命浪漫主义情怀滤镜化了乱世。是因主旋律为过审而做出价值取舍,还是因演员表演功力令人物命运曲变,又或是照顾观众感受而对商业妥协,总之好人全员幸存的结局……颇不程耳,又颇程耳。
浪漫不死,精神永存,堪称满足了观众奢望的奇迹,是《无名》结局看似明了仍显莫测之处。尤其叶先生逆光走上金色台阶一幕是如此富有梦幻色彩,是黄粱梦还是现实?答案很程耳,果然在故事原本走向里有着历史更真实的惨烈底色!
但的确,没上映的不具意义!正如叶先生拾阶而上,无论背景乐是不是《出嫁》前奏都无妨。他从来都不是禽兽,即使身处艰难却行无愧怍。他记着她的话,始终爱着她,爱成了他的护心镜,使一无所有者无所求,使无所求者无所不有。
与狼共舞的叶先生,缄默下的委屈涨得人心痛。电影的诗化叙事考验的是演员高段位的功力。关于爱情,剧本不过飞鸿踏雪只给寥寥几笔,但能在情绪碎片里完成拼图,王一博用实力证明了自己,“昨天的潇洒少年郎,今天已变成大人样”。
历史不该被遗忘
无名者终将被篆刻在时代记忆中
谨以此文致敬导演程耳
以及表演堪称计白当墨的演员们
他们用光影艺术和市场号召
共同成全了惊鸿一面的《无名》
让历史发声,为当代开示
唤醒麻木的心灵
帮盛世锚定幸福的坐标轴
无名者永垂不朽
电影人当风骨如斯
电影《无名》:销魂处,亦是英雄地
袖箭《无名》:暗器的卑微与伟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