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眼前这套精挑细选而来的公寓，“自如客”李女士却打算放弃签约。抚摸着五个月的孕肚，她仍然心有余悸：“只差一点儿，我和孩子就要住进这样气味刺鼻的房子里了。”
刺鼻的气味只因“装修”引起。近年来，长租公寓在租房市场中占据高地。可在出租企业统一进行装修管理的模式下，众多租客被简约精致的装修吸引入局后，却又频频因空气质量问题陷入艰难维权的泥淖中——“甲醛超标”“空置期不足”“维权难”等词汇也往往与长租公寓勾连在一起。
尽管躲掉了“问题房”，李女士的维权之路也走得并不顺利。退房近三周后，她仍未与自如就赔付方案达成统一。情急之下，她只得向“解放日报·上观新闻”留言板求助。
一进门就感觉味道不对
从7月末接触到房源，到8月11日进行物业交割，就“房屋内是否存在新装修项目”这个问题，李女士询问了管家不下10遍。
“我怀孕五个多月了，租房最避讳的就是‘新装修’。”李女士选中的房源位于浦东新区北蔡镇。其时，房源尚处于“未释放”状态，介绍页面上赫然打着“非首次出租”的标签。由于对这套房源较为满意，自己的身体状况又比较特殊，李女士便联系了管家，仔细询问房屋状况，“管家说房子是年收来的，前任租客刚刚搬走，目前正在做续约配置。”所谓的“续约配置”，是指自如与业主正重新签订租约，并对房屋进行卫生清洁、家具维护等。
本着小心谨慎的原则，李女士再次询问了“家具维护”的具体内容，管家迅速告知，仅仅是更换少量的卧室家具，并修复一些墙面上的磕碰掉漆处。7月31日，在管家的陪同下，李女士前往小区实地看房，但维护中的房屋较为脏乱，“看我怀着孕，管家不建议我多逗留，匆匆看了一眼就带我离开了。”在这之后，她又反复确认，“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。”这使李女士确信，自己找到了一间合意、安全的公寓。8月5日，她在线上完成了预签约，并支付了定金余元。
6天后，按照自如的租房流程，李女士再次支付了租金及服务费共余元。然而，当她正式来到预订好的房屋内进行物业交割时，却感觉“味道很大”。细细查看，她最终将怀疑的目光落到了地板上。“我当即询问管家怎么回事，他先是表示‘少量更换’，我再三质问，他才承认‘客厅地板全部更换了’。”
△管家最终承认客厅地板全部更换。
这下，李女士急了：“刚换完地板的房子，怎么能不经空置、直接入住呢？”最终，她选择终止签约流程，并要求赔付，“我反复强调、确认过那么多次，这不是刻意隐瞒吗？”
仅首次出租需要空置
“地板更换于8月4日。”日前，记者致电联系了上海自如的相关工作人员，据他解释，李女士看房时房屋还处于“未释放”状态，在配置过程中会持续根据实际情况对房屋进行升级，“在此期间，我们发现这套房源的客厅地板破损比较严重，为了提升客户的居住体验，才决定更换地板。”不过，他也承认，未考虑到李女士的身体情况及时告知更换内容，存在工作疏漏，“目前，赔付方案还在持续沟通中。”
但“空置”不是必须的。据该名工作人员介绍，按照自如的规定，仅有新装修后的“首次出租”房源必须空置，并完成空气质量检测。李女士预订的房源属于二次出租的情况，这一类房源在完成配置后并没有空置的要求，更不会对房屋做空气质量检测。也就是说，更换地板后，租户理论上即可直接入住。对此，李女士提出了质疑：“不管是什么材质的地板，新安装的都会含有一定的甲醛。”这样的房屋是否会对租客的健康产生影响？李女士颇感担忧。
△针对非首次出租房屋，自如仅出示一份“房屋空气质量说明”。
而即便是“首次出租”，空置的时间也很短。据李女士反映，在看房阶段，管家还推荐了另一套全屋墙面刚刚完成刷新的房源，空置仅有10余天，“我当时没有接受，但app上显示，现在已经租出去了。”记者从自如处了解到，鉴于升级了装修材料，“首次出租”房源也只需空置15天后即可出租。近日，记者以租房者的身份随机预约了四套自如的“首次出租”房源，据带看管家介绍，这些房屋均从3月开始装修，受疫情影响，6月陆续完工后，至今还未出租过，且空气质量检测结果均为合格。然而，开门进入时，屋内气味依然不小。
△管家在沟通中表示，该房屋墙面刷新后，仅空置十余天。
“新装修的家具总会有些味道，只能多通通风，或者使用空气净化器。比较介意气味的话，还是建议选择非首次出租的房源。”察觉到记者的忧虑，管家显得有些无奈，“毕竟空置期长一天，我们就要多亏一天！”
频繁惹争议，问题出在哪儿？
“针对长租公寓的房屋是否需要空置、空置期应为多长，目前法律上并没有相关规定。”上海华勤基信律师事务所主任王保红告诉记者，在判断空气质量是否达标的问题上，专业的检测报告是最为重要的依据。国家年发布的《室内空气质量标准》及年发布的《民用建筑工程室内环境污染控制规范》中，均针对甲醛等室内污染物的安全标准值作出了明确规定。因此，通过技术手段，空气质量是否合格应不难判断。
△我国年发布的《室内空气质量标准》中，对于甲醛等室内污染物的安全标准值已有明确规定。
但近年来，伴随着长租公寓的火爆，空气质量问题频现争议。抛开非首次出租房源并无空气质量检测安排不论，即便是安排了检测，矛盾也难以消除，症结何在？
记者注意到，部分长租公寓采用的空气质量检测方式难受租户们的认可。以自如为例，针对新装修房源的所谓检测也仅仅是采取“自检”的形式，由公司内部工作人员在空置期满后上门，采用手持甲醛检测仪完成检测。“这种自检的方式没有法律效力。”王保红说，“且空气质量检测有一套完整、规范的流程，手持设备检测通常达不到这种要求。”他提示到，此类检测应由“上海室内环境检测中心”等具有法定资质的第三方机构来完成。
△在自如的“首次出租”房源介绍页面上，附有空气质量检测报告，显示检测方式为自检，采用的是一款由英国公司研发的手持甲醛检测仪。
另一方面，尽管申请第三方机构进行检测在操作上也并不困难，但检测结果是否有效同样值得质疑。今年7月，黄浦区“有巢·南舒房”公寓的多名租客出现皮肤过敏症状，多家具有cma认证（即“中国计量认证”）的检测机构均检测出“甲醛超标”的结果，公寓方却提供了另一份合格的检测结果针锋相对。此类情况并不少见，周先生（化名）也曾来信反映位于松江九亭的长租公寓“象屿佳苑”甲醛值严重超标，公寓方出具了开业时由专业第三方机构完成的空气质量检测报告后，周先生的维权也就此陷入了僵局。
“公寓方和租客各自申请空气质量检测时，房屋内的状况难免已经发生改变，超标的甲醛究竟何来难以界定；与此同时，此类检测通常仅由一方单独委托检测机构完成，报告真实性常受质疑。”结合曾经代理过的诉讼案件，王保红分析道，“最终，此类纠纷只能诉诸司法途径。”目前，针对在租房过程中遭遇的隐瞒行为，及房屋更换地板后未经空置的情况，李女士表示，自己准备提起诉讼。
对于长租公寓空气质量引发的争议，王保红建议，应针对长租公寓室内装修环节推行常态化的空气质量检测，经具有法定资质的第三方检测机构严格按照规范流程检测合格后，再向租户交房。
栏目主编：毛锦伟
文字编辑：毛锦伟
本文作者：唐乙隽
题图来源：自如寓，来自网络